深击|斗鱼“搁浅”

　　新浪科技 唐子祥

　　在全速冲击上市的重要时刻，斗鱼这条游了4年的“大鱼”，搁浅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10月2日凌晨，有微博网友称斗鱼直播App在安卓系统应用商店里突遭下架，已经无法搜到。不久，有苹果用户在更新斗鱼直播App时，发现弹出窗口显示“此项目已不再提供”。

　　10月8日，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斗鱼遭下架一事再次发酵，经媒体报道后，“斗鱼下架”的话题直登微博热搜榜。新浪科技向斗鱼方面求证，其公关人员表示不太清楚此事。

　　实际上，当前正是游戏直播行业的旺季。《英雄联盟》S8全球总决赛开打，《王者荣耀》KPL职业联赛正在进行，斗鱼App在这个时间点被下架，网友称其“关键时刻掉链子”。

　　而抛开游戏行业的淡旺季不谈，对斗鱼来说现在也是一个关键节点。今年8月，有消息传出斗鱼将赴美上市，筹集7亿美元资金，估值有望超过15亿美元。

　　相比被下架带来的数据波动，斗鱼现在更担心的可能是负面消息对上市造成的影响。违规、下架、整改、上市，在直播领域竞争趋于白热化，监管又愈发严格的当下，斗鱼走出的每一步都尤为关键。

　　以身犯险

　　关于App被下架的原因，斗鱼官方并没有给出具体说法。

　　但需要注意的是，斗鱼此次是全网下架。斗鱼App在iOS中无法搜索，各大安卓手机应用市场也只能搜到“极速版”。

　　“如果说仅在iOS或者安卓单个市场下架有可能是因为各平台的审核规则，那全网下架则一般有其他原因”，一位深谙各平台规则的产品经理告诉新浪科技全网下架的情况多是App自身存在问题所致。

　　无独有偶，在“斗鱼下架”一事登上微博热搜榜的同一天，罗永浩投资的子弹短信也因下架登上热搜。不过，第二天子弹短信就又重新上架恢复下载，与之相对应的是，斗鱼在下架一周后仍无上架迹象。

　　“每多下架一天，斗鱼损失的利润都不在少数”，一位直播行业的从业人员指出，下架并不只是禁止下载App这么简单。根据苹果公司的规则，对于被下架的产品，除了在App Store里无法搜索到相关App外，已经下载安装在用户手机里的App也无法进行内购。

iOS用户已无法通过斗鱼App充值

　　无法内购就意味着iOS用户不能充值。对于严重依赖用户打赏来获取利润的直播产品来说，随着产品下架时间的增长，除了不能获取新用户外，更重要的影响是期间的利润下滑。

　　而当前又正处在上市前夕的关键节点，斗鱼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聪明”的解决方案。

斗鱼官方指导用户绕过App Store下载

　　在App遭下架后，斗鱼官方账号“鲨鱼娘”向部分玩家推送消息称，可以通过网盘链接，下载斗鱼在苹果iOS端的App。同时，官方明确了网盘的链接、密码，以及如何跳过苹果商店安装App的方法。

　　“这种下载方式绕过了苹果的审核机制，但存在安全隐患”，一位iOS工程师向新浪科技解释，现在iOS有两种下载机制：一种是通过App Store下载，面向普通用户；一种是面向企业用户，这些App不会在苹果商城上架，由企业自行开发布署。

苹果规定，企业账号不经App Store分发的软件只能企业内部使用

　　“斗鱼指导用户绕过App Store下载软件的行为一旦被苹果追责，或存在被吊销企业授权的风险”，针对这种杀鸡取卵的做法，不少业内人士表示不解。

　　主播水逆

　　实际上，对于脱胎于A站直播板块，已在游戏直播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的斗鱼来说，今年称不上顺利。

　　2018年1月，斗鱼游戏主播五五开（卢本伟）开挂事件引发游戏圈关注，随后斗鱼官方宣布对其进行罚款100万元的处罚，并暂停其直播间。今年7月，斗鱼知名主播“陈一发儿”被曝2年前曾在直播中调侃南京大屠杀、东北沦陷，此事一经曝光，再次引发舆论哗然，斗鱼宣布对其封禁。

　　在被封禁之前，“五五开”和“陈一发儿”虽不能称是斗鱼主播中的“一哥一姐”，但也已是其当家门面。直播又是内容为王的行业，哪家平台的优质主播越多，吸引来的用户自然越多，头部大V接连被封，对斗鱼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陈一发儿被封后，仍有网友在其直播间狂刷礼物

　　更为重要的是，即使主播已经被封，但负面影响并未消除。9月11日，在距离“陈一发儿”被封42天之后，有粉丝为庆祝其直播四周年纪念日（9月11日），在被封禁的直播间赠送火箭等大额礼物、发送弹幕“祝其早日回归”。当天，“陈一发儿”直播间热度一度达到324.5万。

　　第三方数据显示，粉丝当天送礼总额约22万余元，弹幕数量为800余条。也就是说，虽然“陈一发儿”的账号不能再次直播，但其直播间仍在正常接收粉丝礼物。而关于礼物归处，斗鱼指出“主播目前不能进行正常的礼物结算”，即如果主播不能提取，则收入归斗鱼所有。

　　已经被封禁的主播为何还能收取礼物？斗鱼在关闭“陈一发儿”直播间时又为何不关闭礼物系统？事情被曝光后，斗鱼再次陷入舆论旋涡。

　　10月12日，斗鱼再次就“陈一发儿”直播间发出声明，指出在永久关闭陈一发直播账号的基础上，彻底取消其直播间。

　　“由于平台管理失误，在已封禁主播陈一发直播间仍然出现打赏、弹幕运行事件，此次事件暴露了公司在社会责任、平台管理、安全意识等方面的严重不足”，道歉声明中，斗鱼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而此时距“陈一发儿”被封已经两月有余，距其App遭全网下架也已有8日，“这份道歉声明不仅意味着陈一发儿直播间彻底消失，也间接指出了其App遭下架的原因”，有业内人士认为，斗鱼遭全网下架，应该与此事有关。

　　两把利剑

　　事实上，在网民趋向年轻化的当下，内容平台在高速发展、追求利润的同时，应时刻铭记安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今日头条、内涵段子、B站……在斗鱼之前，已有不少内容App曾被下架，而主要原因也都是“传播有害信息，违反《网络安全法》《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等法律法规”。

　　具体来看，内容产品违规的情况主要有三类：

　　一是产品整体格调存在问题，多涉及低俗、暴力内容。内涵段子被关停时，广电总局给出的指示是“存在导向不正、格调低俗等突出问题，引发网民强烈反感”，今日头条、内涵段子等下架可被归为此类；

　　二是平台审核不力，上线内容违规。如“暴走漫画”戏谑英烈的视频在今日头条传播、莉哥在虎牙直播时戏唱国歌等都属于此类，平台应承担审核不力责任。

　　三是产品投放广告违规。今年7月，抖音因投放“对英烈不敬内容”的广告遭到多部门约谈调查，随后抖音向公众道歉并宣布暂停广告业务。

　　当然，不论是哪种类型违规，平台方都应该担责。而且，虽然这些App大都已重新上架（内涵段子被永久关停），但内容安全的压力依然存在。

　　今年8月，广电总局发布《国家广电总局持续巩固上半年对视听网站整治效果》，表示对网络视听平台的执法力度将会大大加强，不允许出现低俗色情的内容，并且表示一旦发现，永久封禁。

今年，各直播平台纷纷上线正能量频道

　　“我们片面注重增长和规模，却没有及时强化质量和责任，忽视了引导用户获取正能量信息的责任”，4月11日， 内涵段子被关停后，张一鸣发表公开致歉信，指出机器和算法推荐存在缺陷，表示将通过各种措施优化社区质量。

　　透过张一鸣的致歉信可以看出，在算法时代如何向用户提供高素质、正能量的信息，是各个内容平台应该思考的重中之重。

　　而对于斗鱼这类游戏直播平台来说，因为行业的特殊性，除了时刻铭记内容安全这把利剑外，头顶上方还有另一把利剑。

　　游戏困局

　　在游戏领域，当前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整个行业已经入冬。

　　打开各类游戏直播软件，挂在首屏的永远都是《英雄联盟》、《王者荣耀》、吃鸡类游戏直播，但《英雄联盟》已发行近9年，《王者荣耀》也已上市3载，当这些热门游戏的黄金生命期过后，谁来接棒？

　　今年3月，广电总局发布《游戏申报审批重要事项通知》，宣布由于机构改革，将暂停发放所有游戏的版号，并且未告知暂停期限。毫无疑问，版号是各个游戏公司的阿喀琉斯之踵，没有版号就不能发行新游，没有新游就意味着相关产业链会出现断档。

　　限令一发，整个游戏产业陷入死寂。

　　反馈到市场上，国内两大游戏巨头腾讯和网易的股价已连跌数月。10月11日，腾讯股价连续第10个交易日下跌，创2004年中上市以来最长连跌纪录，与今年年初高位比较，腾讯市值已经蒸发2200亿美元，减损规模位居全球首位。目前腾讯公司已跌出全球市值10大公司行列。

　　一叶知秋，处在游戏产业上游的发行公司尚难自保，处在下游的游戏直播公司又怎能安稳过冬？

　　不过，与“斗鱼”这类物种的品性类似（斗鱼的原型是泰国斗鱼，凶狠，好斗），能在巨头林立、资本丛生的时代杀出一条血路，斗鱼本身也有些硬功夫。

　　据第三方公司极光大数据的报告显示，截至今年2月，直播App市场渗透率最高的三款直播App是斗鱼直播、虎牙直播和YY，其市场渗透率分别为4.25%、3.61%和3.33%。但需要注意的是，斗鱼的身位并未与其他公司拉开太远，第一季度斗鱼的月活为2020.2万人，虎牙为1948.7万人。

　　“超8成的用户会在意喜欢的明星入驻其他直播平台”，对于以内容为王的直播行业来说，这点用户量的差距并不足以让斗鱼建成足够宽的护城河。

　　更为尴尬的是，在IPO这一赛道上，“游戏直播第一股”的名头又被虎牙抢走。

　　今年5月，虎牙成功赴美上市，开盘当天大涨33.38%，市值达32.37亿美元。而事实上，早在去年，斗鱼和虎牙都曾传出上市计划。现在游戏市场收紧，再加上App下架影响，斗鱼上市的压力只增不减。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很显然，在抖音、快手们崛起，网民上网时长遭侵蚀之下，直播行业的风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劲，比如现在还有多少人记着曾风靡一时的直播答题？

　　内容安全压力、游戏行业过冬、资本市场又不太明朗、再加上B站等平台进军电竞领域，在这个时间点遭下架，斗鱼的犯错成本有点高。

　　风波过后，这条“大鱼”何时才能越过IPO的“龙门”？或许只有活跃在App中的“鲨鱼娘”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