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访华有何收获?以外交推国内改革与欧洲计划

　　原标题：以外交助推国内改革与“欧洲计划”，马克龙此次访华收获几何

　　1月9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同法国总统马克龙举行会谈。这是会谈前，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北大厅为马克龙举行欢迎仪式。 新华社 图

　　1月8日至1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及夫人对中国展开为期三天的国事访问。9日，双方元首会谈后一致同意，秉承友好传统，推动紧密持久的中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行稳致远。马克龙是十九大后首位到访中国的欧盟国家领导人，两国领导人的会晤对中法、中欧关系发展意义非凡。

　　法国国内改革迫切且艰难

　　去年5月，马克龙以变革和亲欧的姿态赢得选民支持，当选法国总统。在国内，他接手的是一个经济疲软、失业率居高不下、安全形势堪忧的“差生”国家；在欧洲，他面对的是英国脱欧公投后反精英、反一体化、反全球化等情绪的发酵。总统大选中玛丽娜·勒庞对领导权力的无限接近也意味着马克龙政府抵御民粹主义比以往任何一届政府都更为迫切。因此，在国内推行改革以盘活法国经济、在欧洲推动革新以推动一体化深化，是马克龙政府极富挑战性的改革任务。

　　法国存在结构性的经济社会问题，长期难以得到解决。欧盟委员会2017年2月出台的《法国宏观经济失衡报告》中指出，法国经济复苏缓慢，贸易逆差严重，公共债务高企；失业问题相较其他欧洲国家更为突出。法国目前长期失业和结构性失业问题严重，青年人和低收入群体失业率高，引发民众不满。

　　法国深层次的经济问题源自其竞争力的缺失以及制造业外流造成的产业空心化。加之法国根深蒂固的高福利体制和社会传统，国家赤字居高不下，出现了增长难和就业难的双重困境。这种双重困境一方面降低法国在欧盟的政治可信度；另一方面，与经济稳定、向好的德国相比，法国经济实力显然已经不能匹配其在欧盟中的政治地位。

　　针对这一情况，从萨科齐到奥朗德，再到现任总统马克龙，均出台了相关改革措施。马克龙上台后，从最为棘手的劳动法改革着手，在多个层面改革现有机制，新政府基本延续前两任总统确立下来的“再工业化”的思路，并通过改革僵化冗杂的劳动法盘活劳动力市场，吸引更多的外国投资和创新型企业在法国落地。

　　可以说，恢复经济发展活力进而强化经济实力，是实现“强大的法国”必然途径，也是推动法德轴心运转、推进欧盟改革的必要前提。一个跛脚的法国无法承担与德国一道推动改革的历史责任，也难以获得强势盟友的政治信任。因此，实现经济增长与社会保护之间的平衡、刺激市场活力、重振法国经济竞争力是本届政府政策优先和重中之重。目前，最受关注的劳动法改革经历过不大不小的罢工潮，已基本进入实施阶段。但改革涉及法国劳动力市场和社会福利体系中的结构性问题，加之法国有着强大的工会组织，未来仍面临严峻挑战。

　　改革欧盟，法国也需苦练“内功”

　　马克龙此次访华对法国和欧洲来说都是重要节点。在英国忙于脱欧、德国陷入组阁难的形势下，马克龙领导的法国正越来越多地在欧盟中发挥大国稳定器和协调者的作用。法国表现出推动改革的积极意愿，但其推动欧盟改革的能力尚待考察。

　　欧洲是马克龙政府对外政策的重中之重，“强大的欧洲”是马克龙欧洲计划的雄伟目标。回溯历史，作为世界中等实力国家的法国，也向来借力欧洲实现其世界一流大国的政治抱负。

　　去年9月，马克龙在索邦大学演讲中提出建立“民主、主权、团结”的欧洲，从安全、国防、环保、农业、移民、经济发展、教育、欧盟机构改革和欧元区改革九个方面出发对欧盟进行改革，旨在应对欧盟官僚机构效率低下、权能错位和公信力缺失的种种问题。外交动作上配合其欧洲改革思路——总统外事顾问埃蒂安和经济部长勒梅尔多次与德国方面就欧元区改革问题进行沟通，造访中东欧国家并呼吁欧盟改革劳工派遣法令、反对社会倾销。

　　马克龙的欧洲改革与国内改革相辅相成，互为前提。一方面，法国只有实现有效改革，改变“差生”形象，缩小与德国的实力差距，才能在德国盟友处重建可信度，从而协同推动欧盟改革。另一方面，欧洲一体化的深化和整体形势的稳定是实现“伟大的法国”的重要保障。同时，马克龙的改革具有超出国家层面的意义。英国学者拉赫曼指出，“如果马克龙改革成功，民族主义、政治极端主义势力将在世界各地遇挫。如果他失败，这些势力将很快卷土重来”。

　　在改革“攻坚期”借一把外交“东风”

　　马克龙访华主要目标包括增进与习主席的私人关系、在市场开放和贸易投资问题上进行沟通以及在气候变化、朝核、叙利亚等问题上交换意见。在其出访中国首日，法国《费加罗报》撰文“马克龙将在中国寻求再平衡”。可以看出，法国国内对总统此次访华有所期待。而马克龙选择在法国改革“攻坚期”造访中国，通过外交手段和外交成果助推国内改革。

　　第一，马克龙访华推动的合作项目有助于缓解目前中法贸易中的不平衡问题。法国爱丽舍宫指出，中国是法国第二大贸易合作伙伴，法国则是中国第八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关系近年来出现利好趋势：根据法国外交部统计数据，2016年中法贸易逆差达到近十年来的峰值约304亿，但到2017年双边贸易逆差有所收窄，下降至249亿欧元。据悉，中法有望在此次国事访问期间签署超过50个订单。其中中法在核废料处理方面的谅解备忘录价值在100亿欧元左右，京东集团也将在未来两年内扩大产品销售，预计达20亿欧元。此外，法国赛峰集团也拿到了价值20.5亿美元的订单。

　　第二，切实的合作项目将刺激法国经济复苏，也将带动其国内就业问题的解决。就业和增长是法国民众最为关注的社会议题，马克龙此行的重要成果或将为其国内改革提供政策合法性。1月9日，两国发表的《联合声明》中达成了多领域切实合作规划，将全面深化在民用核能、航空、现代农业、食品加工等法国具有优势的领域的合作；在两国领导人的共同见证下，中法企业家委员会成立并召开首次会议，企业代表涵盖先进制造、农业食品、生物医药、金融服务等各个领域，既突出了航空、能源等传统合作领域的坚实基础，也显示出金融服务、节能环保、绿色经济等新领域的合作潜力。

　　第三，中法在气候变化领域尤其是《巴黎协定》问题上达成合作共识，符合法国对该领域的影响力诉求。法国政府看重其在气候变化领域的带头作用，法国企业也将应对气候变暖视为拉动企业增长的契机。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对气候变化问题的参与及“绿色发展”“绿色金融”等理念与法国相契合。《联合声明》中指出，中法将采取切实行动，推动《巴黎协定》全面、有效和及时落实。未来，两国在绿色能源、环境保护、先进减排技术等领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第四，马克龙中国之行同时具有欧盟层面的意义。在默克尔艰难组阁之际，马克龙对中国的访问一定程度上利于抬升法国在欧盟内部与华交往的话语权。首先，法方表示欢迎“一带一路”倡议，中法两国未来将本着互利原则探讨更多具体的合作项目。中法在“一带一路”框架内已展开部分领域的合作：2015年7月，招商局国际和法国达飞海运集团在马赛展开港口、物流及相关基础设施投资及运营的合作。2016年4月底，法国里昂开通与武汉之间的铁路国际集装箱班列。其次，两国表示愿意推进“中国制造2025”同法国“未来工业”计划全方位对接，将对“德国工业4.0对接中国制造2025”产生一定的平衡作用。中法在数字经济、人工智能、先进制造业等领域均有积极的发展意愿，合作前景广阔。

　　当然，马克龙此次访华不能说是“满载而归”。彭博新闻社撰文指出，马克龙“互惠”、“市场对等开放”以及中欧经济关系“再平衡”的诉求，几乎没有得到中国方面的让步和回应。近期，以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为首的欧盟成员国，对中国在欧洲战略性行业的投资持越来越谨慎的态度，推动欧委会设立外资收购审查机制。对此，李克强在会见马克龙时也指出，欢迎法方扩大对华投资和优质产品对华出口，也希望法方进一步放宽高技术产品对华出口。

　　中法两国目前都处于改革的关键时期，具有合作的基础和共识。法国在高端技术、研究创新、基础设施、金融创新等领域具有优势地位，英国脱欧后法国也将部分承接欧洲金融中心的职能。马克龙政府正积极推动法国劳动力市场的灵活化改革，改善法国投资环境和创新环境；同时，积极有为、自信乐观的法国对欧盟未来的对外政策走向也具有关键性影响。在此时期，中法合作具备了更多的合作抓手和合作必要性。中法应更多地超越话语和身份认知上的分歧，更多地从共同利益出发，抓住有利历史机遇，推动中法、中欧关系走深、走实。

　　（作者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点击进入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