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侃侃：万物无情，为你白头

　　文/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所有接触过茅侃侃的人，在回忆起他的时候，都用了完全相同的词——

　　乐观。仗义。

　　小A见到茅侃侃，是2014年年底，在北京中关村，和几个创业者喝咖啡。在一群西装笔挺的“互联网精英”中，有个人染着一头黄毛，加上两条大花臂，特别扎眼——看上去“很社会”，讲话也“很社会”。他特别热诚，和所有人都聊得很投机，不论提出什么问题，他都会非常主动而亲切地为你解答、和你讨论。

　　后来，小A才知道，这个人是茅侃侃。

　　“我竟然没有认出他。他就是我中学时那个创业偶像啊。”

“我叫茅侃侃，茅台的茅，茅厕的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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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众关于茅侃侃的记忆，可以称得上是久远。

　　2000年，中国有两个高一学生辍学了。理由也相似，极度偏科，在某一科目总考不及格，而在某一个方面，又展现出了昆山玉碎、石破天惊的光芒。

　　他们一个叫韩寒，已凭借一篇《杯中窥人》年少成名，还是那种举国闻名的名。

　　而他们中的另一个，叫做茅侃侃。

　　茅侃侃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玩电脑，14岁开始在《大众软件》等杂志发表数篇文章。高一辍学后，他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计算机和英语的学习中，在两个月内的时间里，拿下微软MCP（微软认证专家）、MCSE（微软认证系统工程师）、MCDBA（微软认证数据库管理员）三项认证。当年在全亚洲18岁拿下三本证书的，只有两人。

　　不过，“茅侃侃”这个名字响彻全国，却比韩寒要晚了六年。

《中国企业家》内页截图

　　2006年，在换了一打工作后开始创业的茅侃侃，接受了《中国企业家》的采访，并登上封面，标题为《生于八零年代》。当时尚在央视工作的罗振宇深受触动，于是邀请了茅侃侃、李想、高燃、戴志康四位80后创业者参加央视的《对谈》节目。

　　节目播出后，第二天，“茅侃侃”一词的搜索，从1000名外直线上升至81名，茅侃侃的手机一下子就收到了200多条祝贺短信。

　　在“京城IT四少”中，茅侃侃是最小的，他的个人经历和当时的普世价值，冲突也最大。他每月的花销也比其他3位似乎要多一些。“不多，两三万吧。”侃侃说得很轻松，那时他穿着时尚，烫卷的黑发，自曝爱好是逛夜店。

　　但是，在随后的人生中，茅侃侃的命运却也最坎坷。

“京城IT四少”：茅侃侃、李想、高燃、戴志康

　　2016年1月，茅侃侃应邀参加艾诚的《我是创享家》，为他“第二次认真的创业”站台。在这十年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创业，但兴趣缺缺，亦屡战屡败。直到这次，他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第一次创业的领域——电竞游戏。

　　彼时，李想已经卸任了汽车之家总裁之职，进行第三次创业，不久后就将拿到成A轮7.8亿人民币融资，估值29.8亿元人民币。戴志康和高燃转向投资领域，衣食无忧。只有茅侃侃，似乎回到了原点。

　　坐在台下的很多人，在看到茅侃侃的时候，满脸茫然。他们有的像小巴一样的90后，对茅侃侃全然不知，有的则和小A一样，根本没有认出茅侃侃这位彼时的偶像。

　　其实，并不是因为茅侃侃变了很多。实际上，和那些已经穿上西装、打上领带的同龄人相比，茅侃侃大概是和当年变化最小的一个。

　　艾诚访谈茅侃侃，艾诚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这满头的紫发，太酷了，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头发背后的故事？

　　茅侃侃说：我都30多岁了，但是我做的事情，和90后、00后关系特别大。而且我的很多同事都比我小，我为了找到在同一个频道沟通的感觉。

　　他仍然留着“杀马特”的造型，穿着卫衣潮裤，仍然像一个少年一样热血而与众不同。

　　他没有变，只是时代变了。

　　2

　　在艾诚的访问中，茅侃侃坦言，自己人生中比较遗憾的一件事，是没有上大学。

　　在“京城IT四少”中，李想也是高中辍学，去年高考的时候，他曾经发过一条微博：

　　我第一次创业的时候，我犯任何错误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只要我们愿意往前走。今天的创业环境，时机、团队、管理、资本，任何一个没有做好，胜负可能就分出来了，给创业者学习的空间越来越短了。90后创业者，好学校出来的确实具备明显优势。

　　茅侃侃是好朋友、好兄弟、好上司，他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创业者。

　　多年以后，茅侃侃在多个场合坦诚：我不适合创业，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创业者，我创业就是因为“老厉害了”。

　　“其实当时真的是虚荣心比较强，”他说，“我比较自我，说难听了就是比较自私。我也不太擅长市场、经营这方面，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梦想，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别人认可，虚荣心比较容易满足，精神上会达到一种高潮。”

　　茅侃侃是一个直率的人，他从不惮于承认自己真实的想法，这也间接造成了他的创业，总是因为与客户、董事会、财务公司、投资人的摩擦走向悲惨的结局——这其中有逐梦而行的天真，有年少气盛的争吵，有识人不清的疏漏，也有被利用操控的绝望。

　　茅侃侃是个文艺青年，他留给世界的最后话是一句歌词：“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的结尾。”他很早前就患上抑郁症，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脑子里一直过电影。但他连抑郁都不允许自己犯：

　　你底下有300多号人，你先抑郁了他们还干不干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创业。文青如张小龙，带着自己的团队每晚熬夜，抽烟听歌，躲在远离权利的地方，专心地发挥他极致的天赋才能。但身为创始人，你就不得不把时间花费在琐碎的事务、不擅长的领域，甚至被卷入资本的勾斗，耗尽心力。

　　有人说，资本是嗜血的，创业者可以被塑造为神话，也会成为它的祭品，但它终究只是一种工具，操控它的，是复杂的人心。在这种复杂的世界里，纯粹如茅侃侃，是很难瓦全的。

　　天才的创业者，就像从石头里蹦出的惊天灵猴，自然会受到媒体和资本的追逐与吹捧。但在巨大的浪潮之后，留给他们的，往往是一地的狼藉。如何在狠狠地跌落在地上后，一步一个脚印走完坎坷和磨难，才是每个创业者真正的功课。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盖世英雄，只有“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哎”。

十年后，《中国企业家》重访“京城IT四少”

　　而茅侃侃，无疑是满怀理想主义的英雄。在被资本抛弃后、申请破产之际，这个在北京长大的、从小选择了叛逆人生、经历了盛名与遗忘的男孩，仍然抵押了自己的房子、车子，拿出2000万元来支撑公司的运营、偿还员工工资。

　　2004年，在21岁的茅侃侃正式创业的那一年，一家叫做顺驰的房地产龙头企业频临破产。在崩盘的前夕，身为创始人的孙宏斌解决了与银行的债务问题，对那些遣散的员工也尽量妥善安排。不久后，东山再起。

　　前两天，他针对乐视网表态：

　　我会尽力，希望不留遗憾。但如果仍然没有办法，那也只能遗憾了。

　　人生有很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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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侃侃人如其名，总是侃侃而谈，聪明敞亮，仗义热情。因此，很多人都难以忘记和他的“一面之缘。” 未曾知，再度听闻消息时，竟是永别。

　　小B从没有见过茅侃侃，在听闻茅侃侃自杀离世的消息后，小B找到认识茅侃侃的朋友，尝试着用最后的方式，去更多地了解这位传奇性的“80后创业标杆”。

　　人生有很多遗憾，我们都在学会接受。

　　当然，我们尊重茅侃侃的任何一个选择，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们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一种事后诸葛亮般的无力与自以为是。

　　但是，在面对茅侃侃用生命写下的苍凉结局，我们也无法止步于缄默与麻木。

　　侃侃离世第二天，南方下起了大雪，一天一夜，都不曾停息。

　　万物无情，也为你白头。

　　本篇作者 | 郑媛眉 | 当值编辑 | 冯迪

　　责编 | 郑媛眉 | 主编 | 魏丹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