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颈癌疫苗的谣文点击破10万 它高明在哪里？

　　原标题：宫颈癌疫苗的谣文点击破10万，它高明在哪里？

　　这已经是我第3次辟宫颈癌疫苗的谣了，真心有点累了。

　　从前天开始，就不断有粉丝给我看一篇声称宫颈癌疫苗导致大量严重不良反应和死亡的文章，其标题是这样的《一年内致328人死亡，2千人终身残疾，5万例不良反应！这种HPV疫苗来到了中国，百万女性高价接种……》，到了昨天甚至我的同行都吃不准这篇文章是否靠谱，特地发给我来求证。

　　这篇目前阅读量上10万+的谣文，充分抓住了人性弱点，手法相当高明。

　　文章整体看起来还比较客观，几乎都是引用权威机构的资料，大篇幅谈疫苗不良反应，但又说要理性看待，最后的结论部分并不明确反对接种宫颈癌疫苗。

　　我把这篇迷惑性很强的谣文贴到医生群里，马上有医生说被这篇文章吓到了，还竟然有医生声称：我觉得文章没啥问题，相对客观，只是提醒大家注意，打了疫苗有可能带来一些风险。

　　看看，如果连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但不是疫苗接种的内行医生）也会被这篇谣文吓到和为这篇谣文洗地，足以说明这篇谣文确有高明之处。

　　还是让陶医生操刀，为你剖析一下这篇谣文成功的原因吧。

　　在动手前，我要告诉你，为何我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陶医生曾经负责疫苗安全性监测工作多年，是世界卫生组织培训的中国疫苗安全性监测国家级师资，亲手设计并实施了上海市预防接种安全性监测系统，对于疫苗安全性及其监测有深刻的理解，发表过4篇有关疫苗安全性的论文。

　　15年前陶医生成为中国疫苗安全性监测的国家级师资（最年轻）

陶医生获得世卫组织颁发的国家级师资培训证书

　　第一：你为什么会点开看这篇谣文？

　　因为题目非常吸引眼球。

　　《一年内致328人死亡，2千人终身残疾，5万例不良反应！这种HPV疫苗来到了中国，百万女性高价接种……》，准确的数字展示+触目惊心的负面词语（死亡、终生残疾、不良反应）足以直击人性中偏好负面信息的弱点；再加上“百万女性高价接种”，似乎又契合了某种阴谋论的预期；最后的省略号，让你不由自主地点开文章想看个究竟。

　　但是，这个标题就已经在造谣了，只是你无法察觉，关键在于这个[致]字。致，表示导致，即因为接种了疫苗而导致了这些负面结局，这就是一种因果关系判断，然而事实绝非如此。

　　比如，2013年底，我国多地累计报导17名婴幼儿接种乙肝疫苗后死亡。最终调查组以毫无争议的逻辑和证据，证明这些婴幼儿的死亡大多数与乙肝疫苗不存在因果关系，仅1例存疑。

　　当年的新闻媒体在报导这一事件时，用词多数比较谨慎，多数表述为“乙肝疫苗死亡事件”或者“接种乙肝疫苗后死亡”，没有使用任何带因果关系判断的词语。

　　即便报导如此谨慎，但这种负面新闻不可避免地引发公众的极度恐慌，中国疾控中心在稍后的调查中发现，全国的乙肝疫苗的接种率一度下跌30个百分点，其他疫苗减少15个百分点。

　　第二：设定负面议题，让你怀疑正确的选择

　　下图中，谣文一方面肯定了女性重视健康的时代进步性，另一方面又将重视健康的结果（即愿意接种宫颈癌疫苗）设置为一种让人隐隐担忧的现象。

　　接着，又把女性争取接种宫颈癌疫苗的努力定义为一种隐含盲目追风之意的“时尚”，让你不好意思那么浅薄地追逐时尚。

　　第三：偷换概念，严重误导

　　在完成前面的铺垫后，谣文开始证明其文题中的宫颈癌疫苗负面信息，否则这篇谣文不可能被那么多人转发。

　　其中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其引用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VAERS监测数据。但是，这篇文章把VAERS中收集到的健康损害案例直接等同于疫苗导致的健康损害，这是一个致命的概念偷换。

　　陶医生对VAERS非常了解。美国的VAERS始建于1990年，在全球范围内都非常著名，其本意是收集疫苗接种后的各种不良事件，为疫苗安全性研究提供线索。

　　VAERS的收录标准仅仅是：事件在疫苗接种过程中或之后发生，至于到底有没有因果关系，必须进一步调查判断才能定论。事件被VAERS收录，并不代表其与疫苗接种存在因果关系。

　　所有的疫苗不良事件，只有经过充分的调查，被专家们判定为与疫苗接种存在因果关系时，才能称为“不良反应”。

　　在VAERS主页上有一个常见问题解答，其中第11个问题就是问：向VAERS报告的所有不良事件都是疫苗导致的么？

　　官方答复如下：

　　不是。VAERS接受报告时，不对事件的因果关系或严重程度进行判断。有些事件或许是疫苗所致，但有的只是巧合，与疫苗无关。

　　某人接种疫苗后发生不良事件，并不意味着就是疫苗导致了该事件。

　　设计VAERS不是为了判断某种疫苗是否引起了不良事件，而是监测不同寻常或者预料之外的事件特征，发现可能存在的安全问题并深入研究。

　　https：//vaers.hhs.gov/faq.html

　　所以，该谣文声称VAERS报告一年内宫颈癌疫苗导致238例死亡……51968例不良反应，这是彻头彻尾的造谣。这就相当于在2013年的乙肝疫苗事件中，直接声称那十几个婴儿都是被乙肝疫苗打死的。

　　VAERS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所有人都可以通过网络向其上报自己认为的疫苗接种不良事件，导致其收集的数据质量无法保证。见下图：

　　https：//vaers.hhs.gov/esub/index.jsp

　　任何人都可以很方便地报告疫苗不良事件，还可以免费下载所有数据。美国疾控中心已经按年度整理好数据库，非常开放和人性化。但是，下载的数据是为了分析利用的，美国疾控中心在数据解释指南中强调：

　　在评估VAERS的数据时，重要的是要注意：对于任何报告的事件，都没有建立起因果关系。

　　https：//vaers.hhs.gov/data/dataguide.html

　　所以，谣文直接把VAERS收集到的报告例数当作疫苗不良反应，使用[导致]这个说法让疫苗接种与死亡或不良反应建立起因果关系，完全违背了美国疾控中心的重要提示。

　　实际上，该谣文稍后也提到美国疾控中心对VAERS数据的解释，这大概就是一些医生觉得该文还比较客观的原因吧。但是，谣文在此之前故意使用[导致]和[不良反应]这些明确因果关系判断的说法，那就是为了吸引眼球而不择手段。

　　第四：诉诸个案，博得同情

　　在讲述完所谓宫颈癌疫苗的不良反应概况后，谣文开始利用悲惨的个案故事+图片的方式，从感情上争取读者的同情，进而怀疑宫颈癌疫苗的安全性。其在个案中使用的说法仍然是：疫苗导致了……。

　　然而，世界卫生组织在最新的2017版宫颈癌疫苗立场文件中，已经对各国报告的各种宫颈癌疫苗不良事件进行了分析，并且非常明确地表达了3点意见：

　　一、世界卫生组织的全球疫苗安全咨询委员会审阅了来自美国、澳大利亚、日本和其他国家以及疫苗供应商的宫颈癌疫苗安全性监测数据，这些数据再次确认了疫苗的安全性，目前没有证据表明需要担心疫苗安全性。

　　二、之前广受关注的严重预防接种不良事件（自身免疫疾病、复杂性区域疼痛综合征和体位性心动过速综合征）都与疫苗没有因果关系。

　　三、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某些国家基于很不牢靠的证据做出了停止推荐宫颈癌疫苗的建议，这很可能损害到公众的健康（没有点名，实际是在批评日本）。

　　陶医生的辟谣到此结束，之前的两次辟谣如下：

　　日本爆料，宫颈癌疫苗不安全？

　　宫颈癌疫苗好不容易上市了，有人却在造谣捣乱

　　陶医生认为：

　　这类谣言，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以及缺乏专业知识而大肆传播，其目的并非造谣本身，而是为了吸粉而实现其商业价值。

　　指望公众克服自己的人性弱点以及通过学习提高他们的专业知识，这两点都很难做到，因此这类谣言总是有广阔的市场。

　　陶医生没有想过要毕其功于一役，但我希望微信公众号管理者能够乱世用重典，对这样的公众号一经查实，就给予通报批评并永久封号，断绝其商业价值。惟有这样，才可能让造谣者掂量代价而不敢随意造谣。

　　- 完 -

　　本文经授权转自微信号“疫苗与科学”（ID：Vac-Sci） 作者 陶黎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