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遗作《大象席地而坐》首映 黄毛吕受益都来了

青年导演胡波遗作《大象席地而坐》被低调宣布为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开幕片之后，淘票票开票仅两三秒钟就被一抢而空。

　　 大象席地而坐，看大象的人也“席地而坐”，而且一坐就是四个多小时——

　　青年导演胡波遗作《大象席地而坐》被低调宣布为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开幕片之后，淘票票开票仅两三秒钟就被一抢而空。许多远道而来的影迷反复恳求组委会“可不可以让我买一张票坐在楼梯上”，但被遗憾告知出于安全考虑不可以。目前国内唯一的这场放映设立在一家商业影院的一个标准放映厅内，为数不多的坐席从头到尾都是满的。包括影展创始人在内，所有展映工作人员都是坐在地上看完了这部时长最终落定在234分钟的电影。

　　《我不是药神》里的“黄毛”来了——章宇是在去《我不是药神》剧组之前主演了这部《大象席地而坐》，今天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完整地观看自己这部作品。药神小分队另一名成员“吕受益”的扮演者王传君也来了，他们两个经过药神成了酒友，也都是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出席首映的还有导演胡波的母亲，以及本片摄影师范超，他同时也是胡波的北电同学。

　　今年二月，尚未完成调色、混音、配乐等后期程序的《大象席地而坐》半成品在柏林电影节展映并获得诸多好评，最后还拿到了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前几天，由贾樟柯领衔本届评委会的洛迦诺电影节也宣布，《大象席地而坐》入围了致敬单元。这部电影会慢慢被更多人看到，可惜导演胡波无法亲眼目睹这一幕了。

　　柏林载誉归来后，FIRST团队与后期人员经过六个月共同努力，义务帮助这部电影完成了全部后期工作。现在《大象席地而坐》终于是一部完整的作品了——“完整”非常重要，现在这个挑战市场游戏规则的片长，就是胡波坚决抗争过的结果。234分钟是纯粹的导剪版，没有受到任何其他人的左右。

　　《大象席地而坐》讲的是一天之内发生在四个人身上的故事：

　　[以下含部分剧透]

　　第一个人是社会混混A，他睡了朋友的老婆，被突然回家的朋友撞见，朋友一时受刺激跳楼了。他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隐瞒事实的同时想去满洲里避避风头。

　　第二个人是少年B，他为了帮好友摆脱校园霸凌，失手将霸凌男孩推下了楼梯。男孩有个混社会的哥哥A，少年害怕他哥哥来报复，便离家出走到处躲藏，想去满洲里看传说中整日坐着的那头大象。

　　第三个人是少女C，她和母亲关系恶劣，却渐渐和学校副主任产生不正当的感情。C和副主任的绯闻传遍学校，濒临崩溃之际，她决定逃去好友B提过的满洲里。

　　第四个人是老人D，是少年B的邻居。儿子儿媳以学区房太小住不下为由，要送他去敬老院。老人机缘巧合被卷进了A与B的争端，再加上对子女的失望，便擅自带着小孙女前往满洲里，去看看他年轻时当兵的地方。

　　拍这部电影之前，胡波曾立誓要“创造一种新的语言”，他做到了。

　　影片摒弃了一切主流的、工业的、取悦的表达，进行了一次极端的、彻底的、自我的释放。比如全片没有任何人工布光，胡波有时还会等几个小时等天光一点点暗掉，人物剪影，甚至几近全黑的画面都成了情绪表达的一部分；许多场戏都是一镜到底，主演走位与台词、群演参与、镜头运动都十分丰富，但并无强行炫技之感——浅景深镜头永远把主人公从环境中剥离出来，除了四个主角之外，其他人物几乎都是边缘的、失焦的，很多重要细节更是仅靠画外声音传达。它的视听语言出于导演风格所需，而非成本受限。

　　胡波用这四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青年、一位老人，编织出一个狠厉、冰冷、歇斯底里、万劫不复的痛苦世界。四个人间有着种种暗合的关联，他们都在遭遇接连不断的麻烦，仿佛掉进了逃不掉的人生怪圈。眼看四个主角都被逼至悬崖无路可逃的时候，传说中满洲里那头整天坐着、不为威慑和食物所动的大象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情感出口。

　　为什么是大象？一头坐着的大象真有那么好看吗？他们为什么非得去看那头大象？其实这就像片中每个人一直都在问自己的问题：人怎样看待自己的处境？究竟是什么因造就的什么果？无尽绝望的出路在哪里？胡波自己也解答不了这些问题，所以他写就了一个充满宗教诗意的片尾，然后带着这些问题离开了现实世界。

　　电影有很多种语言，胡波的这份独特语言体系的确不易被资本看好，它需要相当的耐心和尊重作为前提。一个残忍的事实是，目前我们观看这部电影的机会，确实可能一定程度上是胡波用生命换来的。

　　映后，胡波的母亲被请上了台。她拭着泪说：“胡波是从FIRST走出去的，今天他回家了，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主持人李子为请主演章宇讲几句，章宇背对着观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说：“《大象席地而坐》是胡波这样被没收了工具的人，开垦世界的方式。”

　　FIRST影展运营总监，同时也是《大象》后期制片人的高一天表示：“今天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部电影最好的样子，是一部留存在当代中国电影史上、不会被忘记的电影。希望大家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有些东西能被留下来，这是胡波和我们同在的另一种方式。”

　　主创们表示因为导演已经不在，所以可能没有人有权利回答观众的提问，但还是有几名观众坚持要分享一下他们的感受。一位哭到失声的女性书评人说，胡波其实一点也不丧，他的作品里有加缪式的反抗精神和卡夫卡式的意念探索，他传达的是向死而生的力量。

　　北电王红卫教授也称，胡波最后还是让他们去了“动物园”，他想留下一点暖。

　　希望这部电影能早日有机会与更多观众见面。

　　（何小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