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塔 一个颇为独特的存在

　　李紫宸 孙聪玲

　　2018年8月8日，中国铁塔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国铁塔”，股票代码：0788）在香港交易所上市，此次IPO共发行431.15亿股，每股发行价1.26港元，净筹资金约534.23亿港元，成为本年度港股募集资金最大一笔IPO，也成为阿里巴巴集团四年前上市融资250亿美元（约合1718亿元）后全球最大的一起IPO。

　　成立刚过四年的中国铁塔由此再次引起公众的关注。从诞生之日起，中国铁塔就是一个颇为独特的存在：三大通信运营商既是中国铁塔的控股股东，亦为中国铁塔最重要的客户；无论从三家通信运营商所占的股比，还是其在中国铁塔业务量比重，均在90%以上。

　　2014年7月11日，三大通信运营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分别出资40.0亿元人民币、30.1亿元人民币和29.9亿元人民币，发起成立中国铁塔，并分别持有中国铁塔40.0%、30.1%和29.9%的股权。

　　其后，在2015年10月31日，中国铁塔以现金和增资方式与三家电信企业进行存量铁塔相关资产注入交易，注入存量铁塔140余万座，交易总价值达到2035亿元，并同步引入新股东中国国新控股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中国国新”），股东由此前的三家变更为四家，四家公司分别持有中国铁塔38%、28.1%、17.9%以及6%的股份，三大通信运营商的总股比依然高达94%。

　　招股书显示，中国铁塔的主要业务集中在塔类业务，业务结构相对单一，且业务营收对三大运营商形成高度依赖。目前其绝大部分营业收入来自于三大基础运营商，2017财年来自三家运营商的收入占比为99.8%，2018年一季度这一数字为99.4%。

　　根据中国铁塔在招股书中的说明，在香港上市规则下，公司股东中国移动公司、中国联通公司和中国电信及其母公司和中国铁塔的交易构成关联交易，由此也引发了对于中国铁塔业务独立性的讨论。

　　就关联交易是否会给中国铁塔的业务独立性（具体体现为定价的独立性）带来影响，经济观察报记者多次致电包括中国铁塔以及包括三大通信运营商在内的多位高管，未获实质性回复。中国铁塔在今年早些时候称，公司与三家通信运营商为“责任共同体、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

　　通信业观察人士项立刚认为，尽管中国铁塔的服务价格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与三大运营商协商，但这依然不能否认其定价的自主性。项立刚同时认为，5G时代的到来，对于中国铁塔意味着显著的业务增长空间。

　　来自中国移动研究院的人士则向经济观察报表示，目前来看，中国铁塔的主业还是服务三大运营商，但不排斥未来中国铁塔公司会做更多的多元化探索。但中国铁塔脱胎于三大通信运营商，在进行多元业务探索的时候，可能会面临体制、机制上的挑战。

　　三大运营商角色

　　依据中国铁塔官网，在成立当年年底，这家公司快速完成了人员队伍组建，并从2015年1月1日起，全面承接新建铁塔、重点场所室内分布系统建设。

　　此次IPO的招股书则介绍，中国铁塔的主要业务为塔类业务、室分业务以及跨行业基站应用与信息业务，是全球规模最大的通信铁塔基础设施服务提供商，以站址数量算，在中国通信铁塔基础设施市场中的市场份额约96.3%（截至2017年12月31日）。其中，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以及中国电信三大基础运营商是其最主要的客户。

　　关于中国铁塔成立的过程，中国铁塔的官方信息中鲜有介绍。尽管如此，回溯中国铁塔成立之前的一些脉络，依然能够看到这家公司对于中国通信行业改革具备的特别意义。

　　早在2005年7月，彼时的中国信息产业部发出通知，要求相关企业本着有效利用、节约资源、技术可行、合理负担的原则，实现电信管道、电信杆路、通信铁塔等电信设施的共用，已建成的电信管道、电信杆路、通信铁塔等电信设施的电信业务经营者应当将空余资源以出租、出售或资源互换等方式向有需求的其他电信业务经营者开放。

　　2008年8月，中国国家审计署的一份工作报告显示，2002年至2006年，中国移动、电信、联通、网通、铁通5家企业累计投入11235亿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重复投资问题突出，网络资源利用率普遍偏低，通信光缆利用率仅为1/3左右。

　　2010年，工信部、国资委印发《关于推进电信基础设施共建共享的实施意见》，提出了共建共享考核的各项要求和具体考核指标。

　　直到2014年，组建铁塔公司的计划才正式浮出水面。当年3月，由国资委会同工信部，组织三大运营商召开过一次协调会，并设立铁塔公司协调组和筹备组。其中，协调组负责协调公司组建中的重大事项，筹备组负责具体的公司组建工作，这意味着，铁塔公司的筹建是在国资委、工信部联合组成的铁塔公司协调组的直接领导和协调推动下完成的。

　　四个月之后，中国铁塔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根据中国移动研究院人士向经济观察报透露，剥离通信基础设施资产组建中国铁塔，并非三大运营商主动“请缨”，乃是彼时主管部门的要求。这一要求的初衷就在于降低成本，避免重复建设带来的资源浪费。

　　接近中国移动的人士则向经济观察报表示，在剥离之前，三大运营商掌握的基站资源并不对等，中国移动的份额为最大：“这些资源并不共享，是运营商之间赖以竞争的基础。从中国移动的角度看，并无意愿将这一资产划出。”

　　就上述说法，本报记者在8月9日向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进行求证，后者表示对此不便给予答复。

　　中国铁塔官方资料显示，当时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三家电信企业按照4：3：3股比出资、增资，通过市场化交易操作存量资产，2015年底中国铁塔与三大运营商完成存量铁塔交割，交易对价达2035亿元。

　　2016年初，中国铁塔公司总经理佟吉禄在谈及“铁塔模式”时称，三家运营商存量铁塔资源归于铁塔公司的过程，完全采用市场化操作，即剥离、出售、回租。彼时中国铁塔找了一家各方都认可的评估机构对存量铁塔进行科学合理地评估，大家都认可再出售，出售采取股权对价加现金对价相结合的方式，出售回租定的价格也采取了市场化定价。

　　前述接近中国移动人士向经济观察报分析称，从当时的情况看，对于剥离的铁塔资产，即便行业外的公司介入也意味着巨量的资金投入，仅从这个角度看在当时也非易事。而三大通信运营商的基站资产从剥离到出售再到回购，成为中国铁塔的股东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定价

　　三大运营商和中国铁塔之间的特殊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对于后者业务独立性的讨论：根据中国铁塔在招股书中的说明，在香港上市规则下，公司股东中国移动公司、中国联通公司和中国电信及其母公司和中国铁塔的交易构成关联交易。

　　在外界的部分观点看来，身为中国铁塔绝对控股的股东和业务占比占据绝对份额的客户，三大运营商对中国铁塔的服务价格制定上可能会施加影响，后者在价格制定上难以自主。

　　独立研究机构New　Street　Re-search在2015年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和AMT（美国最大的通信铁塔运营商）2000美元/月的租金价格相比，中国铁塔仅为750美元/月。项立刚认为，原材料（例如钢材）、人力、土地租金以及其他成本等诸多因素，使得中国铁塔的成本远低于美国，除此之外，中国铁塔在规模上亦具备绝对的优势。

　　在此次IPO的招股书中，对于服务价格，中国铁塔表示：“我们参考成本、市场情况和其他因素对我们的服务进行定价。一般而言，根据我们与客户订立的协议，我们的定价机制参考了若干成本因素，这些成本因素反映在财务报表中为折旧及摊销、场地租赁费、维护费用、人工成本及其他运营开支。”招股书同时披露，2017财年，上述营业开支占据营业收入的88.8%，2018年一季度，这一数字为87.9%。

　　经济观察报记者查阅的资料显示，2018年1月31日，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与中国铁塔在原有协议基础上签署了一份《&lt；商务定价协议&gt；补充协议》。此前，三大运营商与中国铁塔于2016年7月8日就租用通信铁塔及相关资产的商务定价安排签署了《商务定价协议》。

　　补充协议对原有价格进行了调整，具体体现为成本加成率由15%调整为10%；基准价格共享折扣由两家共享优惠20%、三家共享优惠30%，调整为两家共享优惠30%、三家共享优惠40%，以及其他价格优惠政策等，此外还将延长既有共享优惠政策期限。

　　项立刚分析认为，这一方面可以理解为中国铁塔的价格制定需要与三大运营商进行协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三大运营商看来，中国铁塔制定的价格偏高。

　　就关联交易是否会给中国铁塔的业务独立性（具体体现为定价的独立性）有可能带来的影响，经济观察报记者多次致电中国铁塔以及包括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在内的多位高管，均未获实质性回复。

　　主业之外

　　伴随登陆港交所，中国铁塔缔造了阿里巴巴集团四年前上市融资250亿美元（约合1718亿元）之后全球最大的一起IPO。不过，此起IPO仅获散户投资者1.36倍的认购，这一认购倍数在香港30亿美元（约合205亿元）以上规模IPO中属于较低水平。

　　招股书显示，中国铁塔目前主要从事三类业务：塔类业务（宏站业务和微站业务）、室分业务、跨行业站址应用信息业务。2015年至2018年3月31日，宏站业务占比分别为99.5%、99.2%、97.3%、96.5%。值得注意的是，微站业务在2015年、2016年并未开展。微站业务、室分业务和跨行业站址应用与信息业务，占比极低。

　　截至2018年3月31日，运营并管理188.64万个站址，拥有273.3万个租户。中国铁塔在招股书中多次引用的沙利文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12月31日，按站址数量、租户数量及收入计，在全球通信铁塔基础设施服务提供商中均位列第一，站址数量占据中国通信铁塔基础设施市场中站址总数的96.3%。以收入计，市场份额为97.3%。

　　中国铁塔的主要业务集中在塔类业务中的宏站业务，业务结构相对单一，且业务营收对三大运营商形成高度依赖。目前其绝大部分营业收入来自于三大基础运营商，2017财年来自三家运营商的收入占比为99.8%，2018年一季度这一数字为99.4%。

　　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中国铁塔上市以后，需要在非塔类业务领域取得突破，以使在三大运营商之外的营收、利润占比得以提升。但项立刚向经济观察报分析称，抛开非塔类业务不谈，5G时代的即将到来，意味着现有基站规模在未来的再扩容，对于中国铁塔来说，增长空间依然可期。

　　项立刚介绍，在非通信业务方面，未来中国铁塔也意在寻求与行业之外的合作，例如充电桩业务，而这些很可能是在原有基站资源的基础之上加以开发。

　　在今年7月24日的发售会上，中国铁塔董事长佟吉禄表示，中国铁塔已经为环境监测、海事监测、地震监测等16个行业提供服务。截至今年6月底，跨行业的租户数量由2000多个快速增至5.7万个。

　　不过，无论是发力5G还是拓展非通信服务业，均需要前期的持续性投入。根据招股书介绍，中国铁塔此次IPO所得款项净额将分别用作以下用途：约51%至54%预期用于站址新建及共享改造；约6%至9%预期用于配套设施更新改造，如安装或者更换智能FSU、蓄电池及空调；约30%预期用于偿还已用作拨付资本开支及运营资金的银行贷款；另有约10%用于拨付营运资金及用作其他一般公司用途。